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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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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当真?!”秦熙上前一步。

    袁恕握着扇子的手松了松,拉着正欲说话的李虎走出了房间。

    “是,是,王妃喝了!”惊秋喜极而泣,挂在睫毛上的泪珠终于滚落。

    林耀连忙上前,仔细端详了一番后道:“王妃这虽然说是有了意识,不过她这模样倒仿佛像是沉浸在梦魇中,不愿醒过来。”

    秦熙抿了抿唇:“不愿?为何不愿?”

    林耀神色莫测地看向秦熙:“恐怕这便是她的心结了。”

    失去记忆的白笙歌能有什么心结?唯一的心结就是记忆缺失。

    秦熙脸色渐渐沉下来:“她在逼迫她自己,也在逼迫我。”

    “光赐帝,你可要好好想清楚。”林耀摇摇头,提着药箱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这秦御风虽心存利用,却也的确栽在了舞阳公主身上。

    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,却不料秦熙也未能逃过一劫。

    “军...”李虎正欲说话。

    “我做出了错误的选择。”袁恕瞧着他,眸中暗色汹涌。

    李虎沉默片刻,闷声道:“我们都是。”

    袁恕没说话,瞧着天上的月色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    “我们...能赎罪的吧......”李虎踌躇了片刻,有些不安。

    “......或许能。”

    林耀走了许久,伺候完用药的惊秋和碧水才听见秦熙哑声道:“你们都出去。”

    碧水对着满眼不情愿惊秋点点头,惊秋这才磨磨蹭蹭地起身跟着出去了,碧水顺带把门带上了。

    “碧水,你怎能让他单独与王妃待在一处呢?孤男寡女共处一室,何况王妃已出阁,如此岂不是要遭人口舌?更何况,他目的不纯,还是熙正的一国之尊!”惊秋有些急,却也不得不压低声音愤愤道。

    “你冷静些,他虽是隐瞒了身份,但这些年他待王妃如何你我心中有数。这次若不是他,王妃岂能安然无恙?身为一国之尊,他必然有他的难言之隐。王妃如今尚在昏迷,他不会做出什么事的,咱们身份低微,他还能邀请咱们旁观他的情绪不成?”碧水见惊秋着急,不由得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惊秋沉默了,随即苦笑:“今时不同往日,咱们碧水终于长大了。倒是我糊涂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可别打趣我,咱们去那边坐着吧。”碧水指了指庭院里的石桌石凳。

    惊秋点点头,跟着去了。

    秦熙有些沉默地坐在白笙歌的床边。

    许久,他才伸手摸摸她苍白的脸:“你怎么总与自己过不去呢,他就那么好吗?宁愿你自己痛苦也不愿忘了他?”

    白笙歌躺在那里,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,睫毛下投着一片阴影,悄无声息。

    “你这是在逼我。”秦熙垂眸,声音低哑,带着哀求的尾音轻颤。

    烛火摇晃,明明灭灭的光跳跃着,红色的烛油顺着烛身慢慢滚落,凝在烛身上,留下一道烛痕。

    两道黑色的身影慢慢重叠。

    秦熙俯身贴在她的耳边,闭眼良久,他才低声道:“你不就是想知道你所失去的吗,你醒过来,我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一滴灼热的水珠自他的下巴滑落滴在她的耳朵上,滚烫。

    “我只给你半柱香的时间,过时不候。”

    “白笙歌,你自己选择的路...你不要后悔...”

    “我不会后悔。”她的声音沙哑虚弱,浅浅的气息喷洒在秦熙脖颈间,令秦熙僵住。

    秦熙转过头,她睁着眼睛,眼神没什么焦距。

    “你赢了。”秦熙张了张嘴,听见自己苦涩地说。

    他坐直身子:“既然如此,你收拾下吧,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说罢他便站起身,向门外走去。“秦御风。”她缓缓坐起身,黑发垂落,遮住了她的面部轮廓。

    他顿住脚步,只听见她低低的声音传来: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秦熙垂下眼眸,声音淡淡:“你从来都知晓,我不想听这个。”

    片刻后,白笙歌便收拾好往外走,秦熙手上拿了件白色的披风,见她过来便给她披上了。

    秦熙见她盯着自己,垂了垂眼眸便低声道:“你大病初愈,我们又是骑马去,路上寒凉。”

    白笙歌神色怔愣。

    他转头又对惊秋碧水吩咐道:“你们不用跟着,我们快去快回,多则两日,少则一日。”

    碧水惊秋相望一眼,对白笙歌大病初愈的身体很是担忧。

    谁也不知道秦熙要带白笙歌去哪儿。

    秦熙带她去的地方同样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。

    颠簸了几个时辰后,秦熙带她走向了一个阴暗通道的深处。

    几番曲折,在白笙歌呼吸有些不畅后,通道终于到达了尽头,秦熙走上前,将石门打开,拉着白笙歌走出去。

    天色依然漆黑,白笙歌环顾四周的景色,即使光线十分暗,她还是能看出大概的轮廓,这是一处假山,假山不大,却十分陡峭。

    这里空旷却又十分荒凉,杂草丛生,从而掩盖了那扇石门。这里的地势格局十分模糊,却又十分熟悉。

    秦熙不等她多想便拉着她的手向前走,走进回廊转了个弯,停在一间屋子前。他没去开门,只是低头看着因长时间颠簸而脸色发白的她,低声询问最后一遍:“你真的决定好要找回那些吗?它对你没有一点好处。”

    白笙歌站在这扇门前,这扇门仿佛是一扇通往地狱的门,她迟迟没有伸手去推。

    秦熙微微松了口气:“笙歌...”

    她蓦然抬手,同时揪起了他的心脏,令他有些窒息:“不要...”

    白笙歌转头看向僵硬的秦御风神色淡淡:“总要面对的。”

    秦熙稳了稳心神。

    他注定留不住她。

    她顿了一下,随即用力推开那扇门。

    “吱呀...”破旧的门发出令人心悸的悲鸣。

    她绕过屏风缓缓走进熟悉的内室,摆在正中的就是一副黑棺。

    白笙歌和黑棺静默地相对,她僵在原地,有些不敢上前。

    秦熙伸手揽住她的肩。

    “是...谁?”白笙歌迟疑着问他。

    “他与你血承一脉。”秦熙好半晌才道。

    他感觉得到她浑身颤了一下。

    但沉默了一会儿,她还是一步步上前了。

    棺木里的人整个闯入白笙歌眼里的时候,她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。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了一把,脑中嗡嗡地轰鸣。

    棺木里的人模样与她分毫不差,眉眼间夹着淡淡的冷,脸色苍白,倒像是沉睡了。

    白笙歌忘记了呼吸。

    “笙歌!”直到秦熙开口,白笙歌才大口喘息,眼泪悄然滑落:“白笙鹤...”

    尘封在脑海中的记忆翻涌而来,如针扎般刺激着她的脑海。

    “白笙鹤,你这个孬种!”

    “我们才不要和病秧子一起玩!”

    “就是!我们拿石头丢他!”

    “你们再说一遍!”

    “快跑!疯丫头来了!”

    “啊...”

    那时的白笙歌知晓了弟弟身体比自己弱,也偷偷听过大人讲话,她知道自己和弟弟还没出生的时候抢了他的营养,所以弟弟出生了才会病弱。

    父皇母后从小教她要保护弟弟。

    白笙歌一向瞧不起贵胄的那些野孩子,可是他们欺负了弟弟,弟弟还被丢了很多小石头,白笙歌一下子恼火了,扑上去就毫无章法地挥拳,将其中一个孩子打的嚎啕大哭,其他小孩连忙去喊人。

    那些孩子的贵胄爹娘赶来,见是她,神色十分阴沉。见周围无人,也给了白笙歌几下。白笙歌打不过大人,却也知道护着弟弟,一声不吭地扛下了那几人的拳脚。

    “想不到你们这些臣子是如此欺辱小公主的,真是叫我看了一出好戏,我已经派人去请南隋帝了,好叫他也来瞧一瞧。”一个稚嫩的声音横插进来。

    白笙歌明显感觉没人打她了,她抱着弟弟抬头,那几个样貌丑陋的大人对视了一番,恼怒地对着刚才出声的人骂了几句,这才匆匆离去。

    待那些大人走了,白笙歌这才看清他的样貌。

    他容貌出众,神情却十分冷淡。

    见她看他,只道:“小公主尽管回去哭闹,臣会帮您,别怕。”

    白笙歌犹豫了一下,紧张地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白笙歌出口问道。

    “姐...姐姐...”一直被白笙歌抱在怀里的白笙鹤突然口齿不清地喊了两句,白笙歌一愣,随即开心地笑出声,连忙站起身,却扯到身上痛的地方,挂着泪珠的眼睛笑成了弯月。

    他被她这一笑晃了眼,有些怔愣,随即道:“微臣名叫...南谨渊。”

    她听到了,却没在意。

    但是她听到他说:“您不用记得臣,臣会永远记得您。”

    白笙鹤学会说的第一个词是“姐姐”。

    白笙鹤念了书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是“姐姐我以后会保护你”。

    她的记忆只到这里,却仿佛仍然能感觉到白笙鹤叫她第一句“姐姐”的欣喜若狂。

    白笙鹤没有食言,他虽身体不好,却也不该如此死去,他替她而死,他保护她的诺言尽管隔了这么些年,他也做到了。

    “笙鹤,我对不起你,我对不起父皇母后,我对不起南竹。我认贼作父那么多年,坏事做尽,亲手弑父弑母,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...我如今家破人亡,这或许便是我的报应...”白笙歌瘫坐在地上,泪流满面,心如死灰。

    “笙歌...这不怪你!所有的一切都是刘淮启,他机关算尽他该死!他还未死,你怎么能死?”秦熙眼底通红,他晃着白笙歌的肩。

    白笙歌恢复了所有记忆,她的出生...原来不是在花楼,而是在南竹。

    “白笙歌!你别放弃好不好...”秦熙搂住她,无措地像个孩子。

    “你别放弃...你若放弃了,我又该如何...”秦熙的眼泪落下来,落在她脖子上,带着窒息的灼热。

    白笙歌无力地抬手,半抱着他,声音飘忽:“秦御风,你带我回去吧,让我静静。”

    “好,好,好......我带你回去,只要你不放弃,我什么都听你的,我什么都不想要了...”

    “秦熙,我不值得。”白笙歌苦笑着摇头,眼泪肆意。

    秦熙僵了僵。

    “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谁,可我什么都没有了,我一点也不值得,没有我,他们如今不会是这个局面。你在我身上,看不到希望的。”白笙歌呜咽着笑出声。

    秦熙将她抱起,走入微亮的晨光中。

    “你如何会不值得,因为是你,我甘死如饴。”